青玉案（二十五）
慕容紫英只是短暂地清醒片刻，随后再次陷入沉睡。
令玄霄愤怒为难的是，若是望舒之力，有羲和调息，他的情况或许并不会这样遭。如今忘川之水彻底渗入他的经脉，融入骨血，难以拔除。
唯一算得上幸运的，就是这股寒气不会反噬，云天河能够帮他暂时压制，一时半刻并无性命之忧。柳梦璃连日施术为他恢复，真元消耗甚剧，不得不暂时闭关疗伤。只是若一再拖延下去，慕容紫英难说还剩下几分修为，或者是日后都难以动用真气。
这对一名即将有所成的剑修来说，打击未免太大。
玄霄心中烦闷，慕容紫英昏迷中无法感知他的怒火，想要训斥几句都无从下手，让他颇有几分一拳打进棉花的挫败。
云天河蒙着双眼，守在床前不愿离去，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，紫英和梦璃都骗了他，如果早知道会让紫英受伤，他宁可不要治了。此刻不断地去探慕容紫英微弱的呼吸，心中恐惧对玄霄说起，反被斥责胡言乱语，只得咽下。
慕容紫英的手很凉，就像当年的菱纱一样。
随着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，慕容紫英在三日后醒来，云天河警觉地转过脸，试探地叫道：“紫英，你醒了？”
慕容紫英张了张嘴，说不出话，只发出两声低咳。
云天河立时手忙脚乱地想为他顺气，又看不到，只好握住他的手。
“紫英，你不要死。”
年岁越久，他反而又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，他对母亲毫无印象，云天青死时，他却已经记事了。云天青变得越来越虚弱，身体总是冰冷的，无论他如何抱紧父亲，可他一直都是那么凉。
后来，韩菱纱也这样死去了。
慕容紫英的体温一向偏低，云天河每次碰到他的手指，都会执拗地将他的双手握在掌心，直到变得温暖才肯松开。他从不与人说这些琐事，但现在的慕容紫英，让他又回到了失去至亲的噩梦之中。
“紫英，你为什么要这样，不就是当个瞎子吗，我已经做了一百年，难道还会怕吗？”
“……天河。”
慕容紫英此刻稍觉轻松，他一贯见不得云天河伤心，只好轻声安慰道：“我没事的。”
“我再也不会信你的话了！”
“有师叔在，我不会有事，你不信我，总该信他，对不对？”
未曾想云天河如此反应，慕容紫英只得苦笑，云天河的双目早已成为他的心病，哪怕真的豁出性命，他也不会犹豫。
云天河是受琼华所累，而琼华于他本有亏欠，慕容紫英虽然当日口称叛出师门，但心中未有一日放弃。
琼华遗祸，本就该由弟子承担，在慕容紫英心中，云天河是代己受过，若非换眼之法行不通，慕容紫英早就为他医治了。
“当真？但是大哥说去找什么‘阴缺阳缺’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。”
“什么阴缺……”略一思索，慕容紫英无奈道：“是阴阳紫阙，你还记得吗，你的身体寒暑不惧，就是服用了阳阙的缘故。”
“那是不是大哥回来，你的病就好了？”
“是。”
连他也说不出为何对玄霄如此信任，或许玄霄这些日子的陪伴让他生出再不会分开的错觉，但如今天河之事已毕，自己与师叔亦恩怨两清，此后……大约不会再见了。
“紫英，你是不是很疼？”
讶异于云天河的敏锐，慕容紫英并不想告知他自己心中为何黯然，只得摇一摇头，又补充道：“只是有些冷，不碍事。”
“那我陪着紫英，就不会冷了。”
云天河说的信誓旦旦，踢掉鞋子爬上床，慕容紫英刚说一声不可，就被云天河结结实实地抱住。慕容紫英叹口气，拍了拍云天河乱糟糟的头发，有点扎手，他顺手又替他理顺了些。他早已放弃纠正云天河这般见人就抱的习惯，此刻也只好挪了挪身体，好让他躺上来些。
“再过几天，你就能看到了，高兴吗？”
云天河打了个哆嗦，固执地不肯松手，把慕容紫英整个圈在怀里，闷声闷气地答：“紫英变成这样，我一点都不高兴。”
他的身体确实很温暖，慕容紫英稍觉轻松，笑道：“可是等你看到之后，梦璃就会嫁给你，这样也不高兴？”
云天河闻言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，露出一点质疑。
“当初梦璃告诉我，嫁给一个人，就是一辈子都在一起，可是菱纱……”他把脸埋在慕容紫英肩头，用力吸了吸鼻子。“你们都骗我。”
慕容紫英笑意散去，轻叹一声，手掌搭在云天河后背略作安抚。
“天河，菱纱没有骗你，只是…只是她的一辈子，只有这么长……”
云天河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，他重新抬起头，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，笃定道：“既然这样，那紫英也嫁给我。”
慕容紫英被呛出两声闷咳，哭笑不得，只好又同他解释：“不一样的，男孩子只能娶。”
“我娶你啊。”
“可我也是男孩子。”
云天河皱眉思索片刻，咕哝道：“可是我不想紫英离开。”
“天河，别说傻话，我们是好朋友，我自然会陪着你，不是所有人都只能因为嫁娶在一起的，你明白吗？”
云天河哦了一声，不再坚持，他只是想让慕容紫英长长久久的陪在身边，既然紫英说不能，那就不能吧。但是很快他又有了新的烦恼，虽然紫英答应留下来了，但是大哥没有，这可怎么办才好。
他认真想了一想，又蹭到慕容紫英耳边，小声说他的新计划。
“是不是紫英嫁给大哥，大哥就也不会走了？”
“你——莫要胡言乱语！”
慕容紫英被这惊世骇俗之言吓了一跳，急忙让云天河住口，暗自庆幸此刻玄霄不在身边，没有听见这般胡话，否则还不知道要被如何打趣。
云天河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，只是把惊到坐起的慕容紫英重新按到怀里搂着，用体温去暖他冰冷的身躯。
“紫英不是也喜欢大哥吗？之前大哥离开，紫英明明那么难过。”
“我……”慕容紫英不知如何作答，云天河面上毫无作弄或是揶揄神色，以他的心思，谁对他好，他就喜欢谁，是很自然的事情。云天河能够坦坦荡荡的说，喜欢慕容紫英，喜欢玄霄，却不会被人误解。可要他也这般，实在是难以出口。
大约自己确实不够坦荡，藏了不敢为人所知的心思。
“……大概吧。”
他含糊应道，企图揭过此事，不想云天河偏要刨根问底，疑惑道：“喜不喜欢还有大概？我不明白。”
“好了，天河，你安静一点，我想睡一会。”
慕容紫英心神俱乱，早已无暇应对他连番询问，生怕自己一时不察说了什么胡话，再被云天河说给玄霄，真是羞也要羞死了。
他被云天河抱着，比之玄霄那时更为亲近，心中却不曾生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羞怯，只是觉得十分舒适温暖，但一思及玄霄当日如何替自己疗伤，脸颊便一阵阵地发烫。
“不行，紫英你得吃了药才能睡。”
云天河出门拿药去，慕容紫英松了口气，但云天河的话依旧在他心中作乱，越是逃避越是清晰，直到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，心中究竟将玄霄当做何人。思来想去，他心中只有不舍，一想到与玄霄日后山海相隔仙魔两分，只觉得心中酸楚，冷意更甚此时身体。
云天河一走，寒气再次肆虐，慕容紫英闷哼一声，勉强运转起玄霄教导的功法，收拢经脉中寒气，却实在难以调动残余的羲和之力，不过片刻便瑟瑟发抖，连呼吸都滞涩几分。
而就在此时，一股强横魔息逼近，慕容紫英立即警觉，本能地召唤配剑握在手中，却因为强运真气，立时便呛出一口血。
“谁在那里，出来！”
答应过的加更
总之请给我一点鼓励好吗
让我知道我不是在打单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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