异闻录（三）
好像一不小心正经起来了
本质沙雕
“听说了吗，元仲辛被战神罚了。”
“不可能吧，战神都把他宠成什么样子了，烧了学宫都没打他，什么事能被罚。”
“听说，罚得很重，逐到下界去了。”
流言四散，但有一件事确实没有说错，元仲辛确实在下界，却不是被逐，而是他自己要来的。
他的修炼平稳的看不到一丝突破的空间，他原本不在乎，但看着元伯鳍威风凛凛的样子，又止不住地羡慕。修为突破总是要有契机，实战，心境，功力，缺一不可。元仲辛知道自己日子过的太安逸，以至于他甚至会生出这样混日子也不错的想法。
至于白虎神君的弟弟是个废柴，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，虽然元伯鳍总护着他，让他不必在意，元仲辛心里始终无法真的不在意。
下界历劫是个最快却也最危险的办法，神魂转生为人，记忆不存，以凡人的方式，渡过坎坷一生。看破了，一念境转，看不破，身死道消。
生劫与死劫只痛一时，待回到天宫渐渐就忘了，唯有情劫，千万年来无数仙神都栽在上面，甚至执念深重不肯放下乃至成魔。
元仲辛要去历劫，元伯鳍自然是不同意的，在他看来，下界偶尔去走一走不算什么，想提升修为也是好事，但没有必要选择这样的法子。
“你不答应，我也是要去的。”
元仲辛被关在书房，元伯鳍不许他出门，免得自己一个疏忽，元仲辛自己跑下界，那就更危险了。
“你修为不差，没必要急于求成，或许闭关数年就自行突破了，大可不必历劫。”
“这是最快的办法。”
“何至于此。”
元仲辛不听劝，反问道：“兄长又是哪一年得封战神，据我所知，比我大不了几百岁。”
元伯鳍无法反驳，他确实年少成名，但白虎一族，天生就擅杀伐金戈之道，在战场上历练更是事半功倍，元仲辛这样比较，实在让他困扰。
元仲辛最终还是去了，也没有很久，凡间的几十年，甚至不够酒仙打个盹。
他回来那日，七斋的同伴去迎，本是找个理由聚上一回，没想到元仲辛的元神刚刚归位，不等调息就立刻坐了起来，跌跌撞撞向外走，碰到一个人便恶狠狠地问：“我哥呢？”
韦原被他抓个正着，只看到他一双赤红的眼，立刻摇头，说进来只看到守门人，没见到白虎神君。
元仲辛听了，冷笑两声，手脚一软又重新坐回去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。
“这是怎么了，历劫归来，修为大涨，应该是喜事啊，怎么看你倒像是失败了一样。”
元仲辛抬起眼，勉强挤出一个笑。
“我有点累，改天再聚吧。”
他这样的神色，众人自然不会再带着他出门，但把他一个人留下，又更加不放心，思前想后，还是去前殿找人看顾。照理说，元仲辛归来算是值得庆祝的喜事，但神殿中只有一个老仆，元伯鳍一直没有出现过。
“老伯，白虎神君在哪，元仲辛醒了。”
“将军闭关了。”
“他不知道元仲辛回来吗？”
守门人摇了摇头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，明明整日担忧惦记，但元仲辛神魂一归位，他竟然立刻去闭关，倒好像是躲着小仙君。
主人的事，他不会多管，送几位仙君离开，他的事情就完成了。
元仲辛躺在闭关的石室里，高高的穹顶刻着日月星辰，在神力的维持下缓缓按着轨道运行。他一下一下咬着手指，发泄心中的烦闷，连着闪动的星光都让他烦躁。
属于人的一生很短，只有几十年，但对他而言，这段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生动。直到兄长复仇而死，他浑浑噩噩，为了报仇苟延残喘，终于挑动起两国战火，也亲手将仇人送进地狱。
然后他终于可以放心的去死，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，千里迢迢跋涉至兄长战死的故地，坐在亲手刻下的墓碑前，一杯酒一口血地向他讲述这些年自己如何在刀尖上行走。
再然后呢？当他陷入黑暗和沉眠的时候，天际有一束光落下来，他在意识中睁开眼，随后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，一幕幕不断回放。随后他变的很轻很轻，仿佛生出翅膀，一直飞到这九重天上。
兄长死后他坚持了这么久为他报仇，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。
他凡间兄长不是别人，正是元伯鳍为了保护他分出的一缕神魂，而元仲辛这一世既是历劫，自然命途多舛，自小流浪，被元伯鳍带回家中。原本他只需要随军出征，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辈子，生无憾死无怨，便算求得圆满。
偏偏天宫急召元伯鳍去往极北之渊平叛，元伯鳍不得不想办法脱离凡间肉身，思来想去，决定设计一出复仇戏码，死在了元仲辛面前。
他忘了元仲辛此时不过一个凡人少年，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兄长死在怀里，却无计可施是多么痛苦的打击。
元伯鳍领兵出征，回来时凡间已经又过去十余年了。
他从水镜中看到，元仲辛如何透支自己的身体，在黑暗中慨然而行，他穿过刀光剑影，毕生所求竟然只剩下复仇。他看着元仲辛左右逢源，又是如何离间挑拨，将整个国家都拖入战乱。他用尽一生，去做一件此刻看来毫无意义的事。
元伯鳍没来看他，他竟然去闭关了。
元仲辛越想越气，从床上跳起来，一路跑到元伯鳍闭关的地方，被结界拦住脚步。他哼了一声，大喊道：“哥！哥——！元伯鳍，出来！”
没人回答，元仲辛一跺脚，随着云雾散开，獬豸独角顶在结界之上。随后他的身形一点点变大，从原本的山羊大小，一直到等人高，头顶的独角更是锋利，他向后退了退，往前一撞，硬是破坏结界闯了进去。
他一落地就重回人形，顺着走廊横冲直撞来到最中心的静室，元伯鳍睁开眼，看到被撞开的大门，和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元仲辛。
“骗我有意思吗！”
“对不起。”
元伯鳍不知该怎么解释，但认错总是没问题的，他知道元仲辛这些年为了复仇吃了太多苦，如果自己当初告诉他真相……
元仲辛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，盘腿在他面前坐下来，抓着元伯鳍的袖子抹了把脸。
“我知道你不说是因为怕我前功尽弃，这一世的苦白受，但是比起耽误一点时间和修为，我活在失去你的世界里才是最痛苦的。”
“哥哥，我知道你为我好，但是没有任何东西，比你更重要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，不可以躲着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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