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生相(十六)
“你说过不离开开封的。”
“你答应过的。”
但元伯鳍问他,愿不愿意一起走,元仲辛却拒绝了。
“我就留在这里,等你回来。”
元伯鳍想,牢城营里他做了手脚,那些暗探无法脱逃,元仲辛就在开封,总比跟着他风餐露宿的好。
“好好照顾自己,遇到什么事,一定要告诉我,不准瞒着。”
元仲辛嘴上答应,元伯鳍一走,他就跟着陆观年进了秘阁。秘阁的存在是个特例,表面上只是一座书院,掌院也只是一介书生,甚至大部分官员都不清楚秘阁的实际作用。
说的再好听,也不过是一群暗探,刀口赚命,刃上贪欢。
七斋原本只有三个人,裴景和薛映不擅智计,素来是赵简怎么说就怎么做。如今元仲辛同她作对,王宽也时时犯倔,更别说韦原整日里不学无术,让她日日不得安宁。
“当初你寻死觅活求我加入,如今却又不满,赵大小姐,你这翻脸未免太快。”
“谁寻死觅活了,要不是掌院的命令,我才不会理你这样的无赖。”
“你说你不愿听从你爹的安排才加入秘阁,现在却对掌院言听计从,有什么区别。”
“那怎么能一样!”
元仲辛嗤笑,他眼角一飞嘴唇一勾,十足的讥诮,赵简被他气的不轻。元仲辛别的本事不提,胡搅蛮缠油嘴滑舌,气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。
这样看来,王宽不提婚约的时候,勉强还不那么令人厌烦,这想法终止于裴景竟然向着王宽说话。
“小景,你离他们远一点,带坏了你。”
“不会呀,他们都是好人,再说,掌院不是让我们帮他们熟悉秘阁吗?”
“谁是好人,你想想,他们可是出入烟花之地,骄奢淫逸,都不是好人。”
“王大哥很好,元大哥很好,韦衙内也……很好。”
赵简有心想让裴景认识人心险恶,但看着她无辜的眼神,一点火气都没有了,只好无奈地摇摇头,又重复一遍:“总之你听我的没错。”
裴景这会儿点了头答应,没两天就和元仲辛混到一处,不知他何时学了一手戏法,不止裴景,连顾观音都围着他转,把她的警告都丢到了脑后。
“我不是说过元仲辛不可信,离他远点。”
“没关系的,王大哥陪着我呢。”
赵简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,她好像一直都防错了人。
她不乐意见王宽,找到元仲辛的时候,他正在扎风筝,骨架已经缠好,画好的图样摆在一边。赵简在他对面坐下来,看着他一点一点贴好,绑上线轴。
是蝴蝶,五彩斑斓,很是漂亮。
“给谁做的?”
她可不觉得元仲辛会喜欢这种花样,果然他抬起眼皮又垂下去,答道:“给小景。”
赵简立刻心头火起,一拍桌子,盯着他质问:“你接近小景有什么目的,说。”
元仲辛笑出声来,他粘好了风筝,搁在一边等着晾干,又取出另一张燕子图样,比着骨架修剪。
“我说赵大小姐,我对小景能有什么目的,打探消息?恐怕连你自己,都有事瞒着她吧,我不过觉得她单纯可爱,当做妹妹看待罢了。”
赵简一翻白眼:“我才不信你。”
“你信不信无所谓,掌院信我,小景信我,再说了,难不成你怀疑我对小景图谋不轨?”
“你敢!”
元仲辛把蝴蝶风筝拍到她手里,挑着眉一脸嘲笑。
“我对小丫头没兴趣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,故意上上下下从赵简身上扫视一圈,赵简反手就是一巴掌,被元仲辛格挡住。他站起来,提着那只燕子,对她咧嘴一笑。
“放心,我对你也没兴趣。”
元仲辛给裴景送风筝,赵简一路跟着,裴景完全没看出两人之间暗流涌动,道了谢就欢欢喜喜地去放风筝。元仲辛手里拿着那只燕子,坐在空地上仰头看天,蝴蝶慢慢地飞起来。
“你不去?”
元仲辛摇头,摆弄手里的风筝,递给赵简。
“你去吧。”
他看起来很低落,垂着眉眼,有几分落寞,赵简注意到他总抓着手指,蹲下来拉过他的手看。
“扎了竹刺?”
元仲辛抽回手,敷衍道:“大概吧。”
“你在想谁?”
元仲辛睁大了眼,赵简一笑,也坐在地上,用肩膀撞了撞他。
“你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?想什么呢?”
“我想我哥了。”
他耸耸肩,仰面躺下去,这又没什么好掩饰的,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了元伯鳍才加入秘阁。
“你们感情可真好。”
赵简感慨,她没有兄弟姐妹,母亲去的也早,父亲虽然爱护她,却总希望她能够早日相夫教子。她不愿意,少年离家,要凭着自己的努力,向世人证明,女子也能建功立业。
元仲辛迎着光用指甲掐着手指上皮肉,将竹刺挑了出来。赵简看到他的手,修长细致,却有不少茧子伤疤。元仲辛与她年岁相仿,听他言辞,还有兄长庇佑,不知是怎么养出这样凉薄油滑的性子。
元仲辛才不管她在想什么,天气太好,风和阳光都很舒服,远处还有女孩子的嬉笑声,他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。什么都不想,安安静静地坐一会躺一会,天塌下来,也不必理会。
裴景叫醒他的时候,元仲辛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睡着了,刚醒来难得露出几分迷糊,裴景说什么,他就跟着点头。
等坐到桌前,他才想起有件事忘了问,抬眼去看赵简,发觉她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神。
“给大家通知一件事,掌院给了我们新任务,去牢城营打听辽人暗探的消息。”
“这是七斋第一次全员行动,务必成功。”
元仲辛当然是不想去的,什么秘阁什么七斋,逼着他加入也就罢了,如今还要他卖命,做梦。
他故意挑衅梁竹,又挨了一顿打,偏偏还要挑他的痛处,一口一个我哥,激的梁竹几乎失控。
“你今天不打死我,来日总要奉还。”
梁竹立即想起那日元伯鳍提着剑,杀意汹汹,一字一句要他加倍偿还。顿时顾不上此处是秘阁,也早将教学抛之脑后,都是元仲辛这个小无赖,才害得他在手下面前颜面尽失。
元仲辛挨了打依旧不老实,满脸血迹灰土,却还是弯着眼勾着唇,出言讽刺:“就这样的水平,我哥再让你一只手,你也赢不了。”
“什么开封第一高手,回你的禁军逞威风去。”
“小子找死!”
元仲辛不躲,反而用胸口去迎,甚至笑道:“那你要将所有人都灭口,保证传不到我哥耳中!”
“求之不得!”
眼见梁竹重拳即将落下,王宽抢上前将他向后一拽,自己拦在了他面前。元仲辛被他扯得一个踉跄,抬眼只看到他半边肩膀,梁竹硬生生止了攻势,却还盯着他不放。
“元仲辛不能再战,我来。”
“我可以!”
元仲辛从身后一把将他推开,他仿佛受了什么刺激,眼眶都是红的,也不看王宽,恶狠狠同梁竹对视。
“我自己能应对,不要你帮。”
“元仲辛!”
他不是这样逞强好胜的性子,更是一向很会顺应形势,王宽担忧地看着他,不知他又发什么疯。
“我不要人帮,你今天最好将我打死,有半句求饶,都不配再见我哥哥。”
“好!”梁竹点头,拍了拍手,又喝一声:“好,我今日成全你!”
元仲辛也笑,他唇齿间都是血迹,一副要拼命的模样。梁竹一脚将他踢的向后摔去,跃上半空,运足了力气向下疾冲,千钧之力顿时向元仲辛扑面而来。
“都给我住手!”
陆观年一进院子就看到这样情形,大吼一声,梁竹手臂一偏,劲风擦着元仲辛的耳边落地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!梁教头,你在对我的学生做什么!”
“掌院多虑了,我这是在教学。”
“我不来,难道你要打死他吗!”
元仲辛躺在地上吃吃地笑,他呛了一下,咳出两口血沫,转过脸看向陆观年。
“掌院误会了,我们确实在上课。”
“对吧,梁教头?”
他看一眼梁竹,挑衅地勾起嘴角,不等他回应,就痛痛快快闭上眼晕了过去。
写了五万也不知道在叨叨啥
赶紧搞完我也可以卷铺盖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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